蝉,是一种应时而现的昆虫。其称谓约有20多种,本人独喜欢其中的两种,一种是“蝉”,因为它与佛教中的“禅”同音,且其一生经历也颇有些“禅修”的意味。另一种是“知了”,这称谓听起来也颇有些文化韵味,似乎它知晓万物,了然于胸,就像人类社会的学者、博士一般。
世界各地的蝉,种类繁多,单就我们烟台老家就有三种。体型大的,肤色黝黑,声调单一,嗓门很高,我们叫它“嗟了”。体型次之,肤色暗绿,叫声嘹亮,富有节奏的,我们叫它“嘎了”。体型最小的,肤色浅灰,音色尖细,我们叫它“富了”。
不论哪种知了,警觉性都很高,尤以“嘎了”为最刁,它生性机警,闻风即逃,很难逮得着。相比之下,“富了”要傻一些,被逮的几率较高。
蝉的一生,充满传奇。从卵到幼虫(我们叫马猴),再到成虫,从地下到地上,再到天上,令人赞叹不已。
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“地下工作者”。它的卵从树枝上随着风雨坠地入土后,要在地下生存很长时间,少则三五年,多则七八年,甚至更长。美国有种红眼蝉,蛰伏时间长达17年!暗无天日的地下坚守,仅靠吸吮一点树根液汁为生,为的就是见到光明的那一天。这不正是一种“禅修”么?
夏天终于来临。这是属于蝉的季节。它知道出头之日到了,便在雨润土松时,奋力用手掘土,努力向上冲刺,即使是天旱地硬,也要拼力向上,破土而出!
爬出地壳后,它来不及歇息观光,便继续前行,沿着树干枝条奋力向上攀爬。坚硬的躯壳如同镣铐般限制了它的脚步,为了不成为天敌的美食,它再次选择拼搏。攀爬到安全的高度后,它便停下沉重的脚步,开启一生中最为惊险的变身。
“金蝉脫壳”听起来很美,实则痛苦无比,如同女人分娩一般。它得拿出洪荒之力,撑破满身的铠甲束缚,从紧箍一般的躯壳里一寸寸蜕出,分娩岀一个全新的自我。黎明前,它艰难地完成了“脫胎换骨”般的嬗变。
破壳而出的蝉,似鹅黄翡翠一般晶莹剔透,弯卷的翅膀快速舒展开来,娇弱的胴体迅速硬朗起来。一眼看去,它靓丽,洁净,一尘不染,它匀称,和谐,惊艳无比。
曙光初现,太阳爬上了东方地平线。居于大树高枝之上的蝉,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束阳光,它禁不住引吭高歌,放声欢唱起来。听得出,那是一篇浴火重生后的宣言,那是一种隐忍坚守后的爆发,那更是一曲发自心底的歌唱。越是中午时分,越是炎热难耐,它唱得越是起劲,越是嘹亮。如果三种知了同树共林,齐声高唱,那便是一支震撼长空的交响协奏曲。即便是夜幕降临,它们也乐此不疲。
它们,是夏天的一种符号,一个部分,一道风景。
转眼,立秋到了,天气渐渐变凉。它们知道“噤若寒蝉”的日子即将来临,便在择偶之后,在枯枝上产下了自已的卵,然后,优雅地告别了世界。
一场暴风骤雨中,枯萎的树枝折落坠地,卵虫们随即入土,重启新的一轮生命循环。
周而复始,生生不息。
这是生命的一种延续方式,是一代代蝉父母都会做的一个局。
蝉的一生很长,也很短。黑暗里坚忍若干年,阳光下存活仅数日。雄者,尚可嗨歌。雌者,沉默一生。但是,它们无怨无悔。
让我们为蝉吟唱吧:
“唯夫蝉之清素兮,潜厥类乎太阴。在盛阳之仲夏兮,始游豫乎芳林。实澹泊而寡欲兮,独怡乐而长吟。声皦皦而弥厉兮,似贞士之介心。内含和而弗食兮,与众物而无求。栖高枝而仰首兮,漱朝露之清流。”(文/天泰文苑*三城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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